第二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：
一个黄埔军人的风雨人生
(资料图)
文/徐泽鹏
进入秋季，暑气较之夏日减去了许多，尤其是早上和夜晚，空气中都带有一丝凉意。与其他的地方相比，有着“水乡”之称的湖南安乡，更是有着明显的变化。
天边吹来的风，带走了原野里绝大部分植物的绿色，留下一些暗红和金黄，使得大地色泽斑斓，丰富多彩；带走了一些不知名草虫的啾鸣，使得旷野更显寂寥、博大。
1901年的9月21日，在安乡县安宏乡唐家铺村一个逐渐破落的吴姓地主家的院里，几个长工和女佣，劈柴烧水、杀鸡熬汤、清点尿片、整理衣裳，进进出出，忙得不亦乐乎。
家里突如其来的忙乱，打破了往日的宁静，使得关在房内读书的元选有些心神不定，他放下手中的书，从窗根的缝隙里，朝外痴痴地看着......
“砰！” 一声巨响，虚掩着的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！元选扭头，只见二弟运选、三弟晶选风忙火急地闯了进来。
“大哥，你说妈妈会不会给我们生个妹妹？ ”六岁的二弟运选抢先开口。
“大哥，二哥说的不对！妈妈生的是个弟弟！”四岁的晶选显得有些理直气壮！
元选摸了摸晶选的头：“三弟，你怎么肯定妈妈生的是个弟弟？ ”
“是……是我听万婶说的。“
“万婶怎么说的？ ”运选追着问道。
“她说，她说，说妈妈和生我的时候一样。”
“小家伙！”元选轻轻拍了一下晶选的头，“人小鬼大，偷听大人说话。
“大哥……”从大哥和三弟说话的口气与态度上，运选发现自己想要妈妈生一个妹妹的意愿，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挑战，急忙哀求地喊道。
从运选的求助声中，元选意识到了什么。他望着两个弟弟，认真地问道：
“说，你们两个是不是赌了什么？ “
“妈妈生了弟弟，二哥的弹弓就归我了。”晶选急忙说道。
“妈妈生了妹妹，三弟的陀螺给我。”运选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。他的底气不足，源于晶选在大哥面前抬出了“万婶“！
万婶是这一带有名的接生婆。这三兄弟的出生，都是她接生的。想想等下妈妈生下了弟弟，自己心爱的弹弓就会归三弟所有，运选极不服气三弟吼道：
“你坏！你坏你坏！”
面对着二哥恼怒的吼叫，晶选躲在大哥的身后，伸出半个脑袋做着怪样看着二哥。
大哥元选把手伸出来，平静地说：“拿来，弹弓，陀螺。”晶选急忙把陀螺交给大哥。
运选从身上拿出弹弓，反复地摸了摸，看了看，红着两眼，不情愿地递给大哥。
元选把弹弓和陀螺在手上掂了掂，看着两个弟弟：
“听着，到时，谁也不许哭！“
“我不哭！”晶选连忙对着大哥举起了右手。
运选白了三弟一眼，满脸愠色地把头扭向一边。
元选笑着看了两个弟弟一眼：
“走，看妈妈到底生个什么。”
三兄弟走出房门时，上房内接生婆万婶，正在给躺在床上，已是满头大汗的刘氏鼓励和催促：
“太太，使劲！再使劲！快了！快了！”
筋疲力尽的刘氏，捏紧着两个拳头，涨红着脸，咬着牙关，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来生产。
“呜哇——“
终于，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，划破了院内紧张的空气。
一个在室内帮忙的女佣，端着一盆水出门，见到门口站列一排的三兄弟，笑着说道：
“恭喜大少爷、二少爷、三少爷，妈妈给你们添了个弟弟！”
“哦——“三弟晶选一声欢呼，一把从大哥手上抢过弹弓，拔腿就跑。
“弹弓是我的！”二弟运选嚷着朝三弟晶选追去……
“站住！”元选急忙赶了过去。
追到院门外，元选拦住了两个追赶的弟弟。他十分严肃对地二弟说：“记得妈妈说过的话吗？言必行，行必果。”
“记得。”二弟自觉理屈地低下了头。
元选看着晶选，轻声地问道：“你赢了，赢得光明正大吗？ “
晶选有些不明白地眨眨眼，不吱声。
“假如你没听到万婶说那句话，你能知道妈妈生的是个弟弟吗？”
晶选摇摇头。
“呃，这才是哥哥的两个好弟弟。”元选高兴地夸着二弟运选和三弟晶选，“这样，弹弓和陀螺，你们交换着玩。行吗？ ”
“嗯。”运选和晶选不约而同地点着头。
“好了，玩去吧。”
看着两个弟弟高高了，尼有些茫然地朝院内走去。三个月前，他们的爸爸，因患血吸虫病，医治无效，撒手人寰。
在爸爸病在床上的这些年里，不时有穿着绫罗绸缎的老板带着师爷登门。母亲每次送走他们后，总是悄悄地擦拭着泪水。渐渐地，家里的耕牛和农具一天天减少，田地一块块、房屋一栋栋地也不属于自己家了。元选心里知道：家境在一天天败落！如今，家里又添了一张嗷嗷待哺的嘴！往后的日子怎么过？元选不知道。
元选更不知道，就在四弟出生前的半个月——1901年的9月7日， 腐朽的清王朝，在列强的坚船利炮、铁蹄恣意的威逼下，签订了卖国的《辛丑条约》，不仅加剧了中国人民的穷困，使得万户萧疏，饿殍遍野，也让百孔千疮、风雨飘摇的清王朝加速了自己的灭亡。
元选知道的是，自己作为吴家的长子，有责任、有义务来承担起家里的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了。
他来到上房，正想能找点什么事做，见女佣正在给极度虚弱的妈妈喂桂圆红糖水，便走上前去，说：“来，给我喂吧。“
“大少爷……“
女佣有些惶惑。
“往后，这些事我都要慢慢地学会。”元选从女佣手中接过汤碗和勺子，舀了一勺糖水，轻轻地吹了吹，把汤勺里的红糖水送到刘氏的嘴边，“妈……”
刘氏从被子里伸出右手，无力地摸了大儿子一下，眼里饱含着欣喜之意。
一连生了三个儿子，打心眼里就想抱个女娃的刘氏，给自己最小的儿子取名莹选。
尽管家境在慢慢地败落，莹选的父亲又已过世，但出身殷实人家的刘氏，却对添丁加口的程序一点也不含糊。
第三天，女佣们又忙着用紫苏、艾叶煮的温水给莹选洗“三朝”满月的时候，给莹选剃满月头，除胎发，请来亲朋好友吃满月 酒。刘氏娘家也派人送来了“粥米”，到了周岁那天，家里照例请来远亲近邻为莹选举办“贺岁抓周儿”活动。
“抓周儿”的仪式在吃中午那顿“长寿面”之前进行。母亲要人在床前陈设案板，摆上印章、经书、笔、墨、纸、砚、算盘、钱币、 账册、首饰、花朵、胭脂、吃食、玩具等后，再把莹选放在案板上，看他喜欢挑选什么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，莹选好奇地把印章、经书、笔、墨、纸、砚、 算盘都摸了一下，却始终不拿在手上，对着首饰、花朵、胭脂、吃 食、玩具，只是丝毫不感兴趣地一通乱拨。正当大人们被小小莹选的选择弄得云里雾里时，二哥把手中的弹弓放在了案板上。莹选见到， 急忙爬过去，一把抓起弹弓，笑嘻嘻地玩着，看着……
啊？！
亲友们见过的抓周儿多了，抓着什么都有个说法。比如：先抓了印章，那就是长大以后，必承天恩祖德，官运亨通；先抓了文具， 长大以后好学，必有一笔锦绣文章；先抓算盘，将来长大善于理财，必成陶朱事业；抓了吃食、玩具，也会被说成“孩子长大之后，必有口道福儿，善于‘及时行乐’”。就没见过这样的：独独抓了一把弹弓!
“族长……”
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吴氏家族年长的族长。大家屏气凝神，等待着族长发表他独到的见地和点评。
（节选自徐泽鹏《一个黄埔军人的风雨人生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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